无锡人胡继芳今年72岁了,从22岁开始,她每年都要去一次高邮。整整50年,她从一个小姑娘变成老阿姨,始终没有忘记追寻那个从未谋面的小姑。最开始胡继芳接触到的只是小姑胡曾钰留下的一封家书。家书的边角已经磨损,但其中娟秀的字迹依然清晰——“年假将放,但因时间的短促,明春即刻开学,故妹想不必回家,以免一切的麻烦。望兄父、母亲勿必天天待望,更勿必为我们而多虑,祈望贵体保重是盼,免得妹在外求学不安心。”这是胡曾钰留给亲人的唯一手迹,也是她21年短暂生命的隐秘注脚。信的落款是1942年1月,直到1951年胡继芳的奶奶才知道小女儿已经去世。可20世纪50年代信息闭塞,关于胡曾钰的资料极少。直到34年后,高邮革命烈士纪念馆做了大量调查工作,找到遗属,胡继芳才一点点拼起小姑离家后的人生。在那封书信中,胡曾钰说假期时间短,开学又早,决定不回家过年,希望母亲、兄长不要担忧。而实际上,胡曾钰18岁入党,20岁随新四军转战高邮搞民运工作。写完信的10个月后,21岁的她在一次反日伪军清剿行动中,为掩护群众牺牲。回头再看那封唯一也是最后的家书,胡继芳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里面全是“善意的谎言”。1942年1月胡曾钰寄给家人的一封家书,也是胡曾钰留给亲人的唯一手迹。新京报记者 黄依琳 摄 日寇把家都毁了胡继芳家里留着一张小姑离家前的照片半岛全站手机,里头的女孩穿着旧式旗袍侧着身,刘海用发夹别着,表情严肃。这张照片摄于1939年的无锡市八士桥(现属无锡市锡山区锡北镇),那一年她18岁,瞒着家人,借口外出求学参加了“江南抗日义勇军”(以下简称“江抗”)宣传队。妹妹去做什么,她的哥哥、胡继芳的父亲胡曾锽心里有底。胡家共有三个孩子,胡曾钰是小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二哥曾锽和大哥曾唯。小妹离家那一年,两个哥哥也加入了“江抗”。胡曾钰18岁时的照片。受访者供图八士桥其实是三个孩子的姨母家,无锡沦陷前胡曾钰和母亲、两个哥哥住在20公里以外的胡家渡(现属无锡市惠山区)。胡曾钰幼时生活艰苦,八岁时,当货郎的胡父早亡。裹小脚的胡母不识字,连名字也不会写,遂希望供家里的三个孩子上学半岛全站手机,靠绣花纳鞋底、缝补衣服、织渔网勉强度日。父亲告诉胡继芳,那时家里的米是一斤一斤地买。除了吃饭还要拿去私塾换学费,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稀饭里放点菜叶子、红薯片、山芋藤混着吃。可就连这样的日子也保不住了。据1975年胡曾锽写的回忆文章,1937年11月25日,无锡沦陷前后,日军飞机经常到堰桥一带轰炸,家里两间房先是被轰倒了一部分,有条件的人家已经跑了,可他们一家还留在原地,直到日军进村把房子烧了。胡曾锽的记忆里,在那个失去家园的傍晚,子弹乱飞,桥梁被毁,河道也因战火封锁。他们不得不去投靠姨母半岛全站手机,短短20公里的路,他们走了两天一夜。据不完全统计,1937年11月一个多月时间里,无锡死于日寇暴行的人数达到14150余人,房屋烧毁65600间。日军的暴行,彻底改变了胡曾钰的命运。到八士桥后,兄妹三个常凑在一起讨论,对日寇的仇恨促使他们走上抗日道路。当时新四军的一支抗日武装力量“江抗”在1938年10月上旬正式成立,隔年5月“江抗”千余人到达梅村(现属无锡市新吴区)。为了扩大“江抗”东进影响,无锡各界抗日联合会在梅村小学操场召开欢迎大会,参会人员有各界代表、群众、部队战士。彼时胡曾钰已初中毕业,在梅村小学任教员,兼五六门课,带三个班,课余做些民运工作。胡曾锽回忆,当时的民运包括组织情报网、开展群众性宣传运动,宣传对象为青年教师、学生、农民,为激发大家的爱国热情,妹妹也跟着两个哥哥一起贴标语发传单、发宣传册,教抗日歌曲“新四军进行曲”“大刀歌”等。这些行为在当时都冒着极大的风险。日寇在其占领区内成立了伪县政府,委派伪县长及伪区、乡、镇长,同时八士桥亦有为汪伪政权服务的组织。民运宣传工作的对手,除了日本宪兵和伪政府警察外,还有国民党顽固派。1939年下半年,胡曾钰正式离开家。正好是秋季开学之际半岛全站手机,她对母亲谎称出外求学。哥哥曾锽送她到斗山山头,有两位同志前来接洽。那是兄妹俩最后一次见面。“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厉害”1942年1月,胡曾钰写给二哥曾锽的信中提到过要钱。“至本月底,我或许有迁移的可能半岛全站手机,望接到信后,能即刻赐復(复)。仝(同)时,务附上金钱若干,以便另用等,切勿使失望为盼。”那时大哥和二哥已参加工作,两人一起凑钱给小妹寄去了十几块大洋。很多年后,二哥才知道钱大部分被妹妹拿去买枪支弹药支援部队了。胡曾钰是在阳澄湖学会的拿枪战斗,那里也是她离家后去的第一站,据从前战友回忆,她枪法很准,会很帅气的双枪打法。1939年下半年“江抗”因东进抗日连连告捷,被国民党顽固派施压,部队决定西撤。“江抗”从1939年5月上旬东进无锡梅村,到9月底西撤,从来时1000余人,发展到5000多人。到阳澄湖时,“江抗”已经更名为“新江抗”,变成以游击战为主要作战方式的武装力量。据《江苏抗日历史画卷》记载,苏常游击区(苏州、常熟)的抗日力量被日伪军、国民党忠救军、地方土匪部队四面包围。阳澄湖位于苏州、常熟、昆山交界处,水域广阔、芦苇丛生,江抗伤病员在阳澄湖养伤,也利用隐蔽地形开展小范围游击战。胡继芳从小姑的战友那里得知,胡曾钰伪装成当地百姓偷偷宣传抗日。白天不敢生火,只好拔芦苇,将底下白白的根洗干净吃,晚上在芦苇荡撑个小船睡觉。胡曾钰(左)和指导员的合影。受访者供图家人收藏的胡曾钰另一张照片是其生前战友施平赠予的。照片里胡曾钰和在常熟阳澄湖时的指导员咧着嘴笑,眼神里充满着希望。胡继芳说,指导员是小姑的入党介绍人。1940年底半岛全站手机,19岁的胡曾钰加入中国共产党。1941年1月20日,皖南事变后中共中央军委发布重建新四军军部的命令,2 月 4 日将活动于锡澄虞地区的 “新江抗” 改番号为新四军第三纵队,3月第三纵队与其他部队整合,编入新成立的新四军第六师。1941年10月,胡曾钰所在的新四军六师18旅52团决定转移到苏中的江高宝(江都、高邮、宝应)开辟新根据地。路上走了一个月,“是那种一路打一路撤的拉锯战。”胡继芳说。到达高邮后,胡曾钰被安排住在安乐乡的农民姜大英家里,白天一起干活,晚上做宣传工作。胡继芳听小姑从前的战友说半岛全站手机,胡曾钰那时候任务很重,看到孩子没有学上,就教孩子上课、练操。看到当地妇女和丈夫闹矛盾,也帮助调解。为了做这些工作,胡曾钰学了半年高邮话。同时也是一种伪装,“她把苏北人的毛巾扎在头上,大褂一穿,再讲一口当地的话,就没人看得出来她是外地来的。”胡继芳说。在战友心中,胡曾钰是一个热心善良的人。战友陶群曾对胡继芳回忆,和胡曾钰只是有时开会碰到的点头之交,但有两件事她记了一辈子。一件是一次为躲避日军袭击,陶群也住进了老乡家,胡曾钰把被子给了她,自己和衣而睡,冻了一晚上。另一件是胡曾钰曾给过陶群一块大洋,告诉她不要太节省了,身体要紧。寄出家书的六个月后,胡曾钰担任三区区委宣传科长,在长林沟两岸的郭家庄、孙家垛、韩家庄、项薛厍、刘家垛一带活动。胡继芳和丈夫。新京报记者 黄依琳 摄 战友们对胡曾钰的另一个印象是大胆泼辣、做事果断。新京报记者采访的曾钰村(原为安乐乡)老村主任、当地党史办专家及胡继芳都提到过,胡曾钰孤身一人勇闯联庄会的经历。所谓联庄会,是民间联防自保组织,原本是为了抵御匪患、维护地方治安,由各村地主、士绅联合出资出人半岛全站手机,共同守卫村寨。但在高邮地区联庄会已经演变成保护地主家财产的“黑恶势力。”胡曾钰所在的三区联庄会势力较强,有近千人,400多条枪。据多人讲述,新四军在当地开展的减租减息运动,侵害了地主的切身利益,引发联庄会的不满。一次联庄会首领召开会议,企图袭击新四军。胡曾钰掌握到这一情报,孤身一人赶到开会地点。20世纪70年代曾任村干部的孙有为告诉新京报记者,胡曾钰去联庄会的目的,是希望能联合他们共同抗日。“否则不但会阻碍新四军在当地的抗日工作,还会成为对立面。”据胡继芳了解,当时组织上原本安排一位男同志做说服工作。胡曾钰听到消息后毛遂自荐,她说,自己是宣传科长,这是分内的事。“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厉害”,孙有为说,据其他战友回忆,她在会场上与联庄会首领直接对话,宣传抗日统一战线。后来胡曾钰成功地分化了当地联庄会,争取到了多位内部人士的支持。胡继芳听当地群众介绍,大多数联庄会成员都是佃户穷苦人出身,为了口饭吃才加入的。后来她又去了五六次,不断说服内部人员,此后三区联庄会逐渐转化为新四军领导的地方抗日民兵武装队伍。牺牲前最后写的是“家乡”目前高邮革命烈士纪念馆还留着一件胡曾钰生前穿过的衣服。“那是一件血衣”,看过衣服展开样子的胡继芳回忆,那是一件蓝色的棉布宽松长衣,破破烂烂的,从胸口以下全是发黑的血迹,“牺牲的时候多惨烈啊!”高邮革命烈士纪念馆保留着一件胡曾钰生前穿过的衣服。新京报记者 黄依琳 摄 胡曾钰牺牲的这天是1942年11月8日。据当地党史办工作人员介绍,1942年进入9月后,日伪军趁新四军主力到盐阜地区整编之机,出动1500多人,对高邮地区进行了40多天的“清剿”。这里属水网地区,一面是陆地,三面是水,日伪军汽艇常从水域三面包抄进攻。11月8日,早晨7时左右,有几十艘日伪军汽艇出现在吴陈库(今靖江市新桥镇,在抗日战争时期是重要的抗日根据地之一) 东北方向,准备袭击驻扎在此地的三区部队,正在开会的56人立刻向项薛库转移。上午10时左右,刚抵达项薛库,南路“清剿”的敌人又包抄上来,一行人被迫向西北和东北方向撤离。当时战友姚翔曾和胡曾钰一起住在当地百姓家,盖一床被子,一起烘烤山芋。她告诉胡继芳,胡曾钰当时主动提出来,带着7位战士负责掩护,将日伪军引向东边。姚翔向胡继芳回忆起一件事。1942年大约2月的一个寒夜,日军突然袭击,胡曾钰和她两人听闻半岛全站手机,迅速掏出在枕头底下的枪。想敲门把所有村民叫醒,但单凭两个人的力量,总有敲不到的家门。那次突袭中,有十几个人在熟睡中被日寇杀死,其中还有不少孩子。她俩那段时间总是想起来就哭,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缓不过劲来。这是胡曾钰最难过,最伤心的一件事。11月8日那天,胡曾钰和战友们一边撤退,一边挨家挨户敲门,通知村民们尽快转移,等全通知完,日伪军已经逼近了。胡继芳告诉新京报记者,小姑应该很清楚留下来断后意味着什么,“一个汽艇上有十几、二十号人,那么多艘汽艇,8个人能抵挡得住吗?”当时有几位村民因行动不便,躲在不远处的水缸里,瞥见了胡曾钰牺牲时的状况。在撤离至一处麦田时,7名战友已相继倒下,胡曾钰也腿部中弹受伤不能行走,但她还是尽全力趴在田埂上将两支手枪里的子弹都打尽了,后被追上来的敌人连刺数刀牺牲。胡曾钰牺牲后,其遗体和另外7位战士安葬于野庙义冢地,可惜那7位战士的名字无人知晓。目睹胡曾钰牺牲的村民后来回忆,在牺牲前她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在田埂上写了一行字。等日伪军走后,她的战友们赶来只能模糊地辨认出前两个字:“家乡”。村子、小学,广场,道路都叫曾钰1942年之后,胡曾钰的家人长达9年没有她的音讯。直到1951年,在福建长汀的大哥寄回来的一封家书中提到,小妹曾钰已在1942年牺牲,“她很勇敢。”据一封落款为高邮县革命烈士纪念馆的书信中提到半岛全站手机,胡曾钰母亲曾来过一次当地公社曾钰大队,查看女儿牺牲地点。后来1961年胡母去世后,当地政府和胡曾钰的遗属就失去了联系。直到1975年7月,高邮县革命烈士纪念馆才调查到胡曾钰的祖籍和家庭情况。三个月后,来自胡曾钰二哥胡曾锽的回忆文章也寄到了当地。经过多方信息印证,胡曾钰短短21年的人生经历才拼凑完整。曾钰村,当地还有以胡曾钰名字命名的大队、农机厂、小学、广场、闸口、道路等。新京报记者 黄依琳 摄 也是在那一年,胡曾锽带着当时22岁的胡继芳第一次来到高邮扫墓。那时他们才发现当地已经改名为曾钰村,还有以胡曾钰名字命名的大队、农机厂、小学、广场、闸口、道路等。孙有为回忆,上述更名在1942年胡曾钰牺牲后陆续完成。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曾钰村村民,胡继芳说那是一辈子忘不掉的经历。“全村3000多男女老少齐刷刷跪了一地,你想想我才多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大礼?”当时村民们长跪不起,拉也拉不起来,她和父亲也跪下了,“我父亲也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后来,胡继芳才知道,如果没有胡曾钰和另外7名无名烈士的牺牲,全村的血脉很可能就保不住了。“他们那一跪代表了对生命的尊重,代表了一个村庄能延续下来,世世代代又延续了这么多年。”1976年,地方政府将烈士遗骨移葬于曾钰小学校园内,立碑纪念。1999年,汉留镇上新建了墓园和纪念碑。2006年,汉留镇政府建成了胡曾钰烈士陵园。胡曾钰烈士陵园内的纪念碑和汉白玉雕像。新京报记者 黄依琳 摄 10多年前,当地一家企业老板打造了一尊胡曾钰等身汉白玉雕像立于纪念碑前。胡继芳记得,那位老板说,他从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孩子成长到如今,每年清明节都去扫墓,这也是曾钰村村民坚持多年的事。多位村民告诉新京报记者,清明节时,他们用秸秆系成小船、叠成金元宝,给胡曾钰烧去。如今的纪念碑下,还摆放着花束、食物等祭奠品。找到小姑的头两年,胡继芳曾去探望当年小姑借住的那户人家。那家的女主人叫姜大英,彼时已是70多岁的老人,她耳朵不大灵,似乎也有点健忘。但胡继芳记得,姜大英听到有人提到胡曾钰时,突然瞪大眼睛,望着长得有点像小姑的胡继芳,哭着喊,“伢儿(苏北话孩子的意思),伢儿,你回来了。”新京报记者 黄依琳编辑 胡杰 校对 杨利
这份名单3日由河南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发布,包括中国河南国际合作集团有限公司(简称河南国际)几内亚港口等项目上榜,涵盖利用外资、境外投资、国外贷款、中长期外债四个类别,正大(漯河)超级食品工厂等46个利用外资项目,总投资超259亿元(人民币,下同),坦桑尼亚勘查金矿及石墨矿等22个境外投资项目,中长期外债项目31个,国外贷款项目6个。
谈及河南集中发布一批重大国际合作项目,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原院长张占仓4日受访时表示,这批项目是河南推进“引进来”“走出去”双向开放、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的主要载体,有助于推进该省在有效链接全球要素资源、开辟对接全球通道、融入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上实现突破,同时为当地基础设施建设、产业发展提供了资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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